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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杨威利】宇宙‧心中 23

    “啊！”

    杨站起来的动作之大，连椅子都被他掀翻了。众人齐齐朝他看去，就连广场内的民众都从屏幕上发现了司令官的异常，一时间这偌大聚集了数万人的广场竟然鸦雀无声，正下棋彼此厮杀的参赛者也都停下了动作。

    杨威利尴尬地压了下帽子，说道：“请各位继续。”

    待众人注意力转移之时，自己的几个部下都还尚自疑惑，从来没见过杨失去镇定的样子。他以眼神示意大家没事，吩咐随侍在侧的尤瑞安去让人把那些对着他的摄影机移开，然后坐回了椅子上。

    “你想起来了。”莱因哈特平静地说。

    黑发提督必须承认，那时醉得太厉害，只记得春宵一度的对象是个美人，但实际上长什么样子他也记不清了。如果问他为何没在见到莱因哈特时就想起来，谁会认为自己睡过的人是罗严克拉姆元帅？

    向来处变不惊的杨，此时也感觉到背脊沁出的冷汗。莱因哈特现年22岁，六年前就代表他那时只有16岁！杨威利搜肠刮肚地思考着同盟对于与未成年发生性/行为的相关法条，追溯期肯定超过六年……不，莱因哈特是帝国人，那么也要考虑帝国的法律。但两人发生关系的地方是费沙自治区，到底该怎么算？

    杨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莱因哈特又开口了。“我曾数度连络你，然而你当时留的电话号码一次也没打通。”

    六年前的事谁记得？他仔细想想，找出了合理的解释：“我升上校后就搬到新的军官宿舍去了。所留的号码应该是旧的宿舍电话。”

    元帅阁下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穿着帝国华丽黑银军服的身体坐在椅子上也保持着完美的仪态。

    “那天回到奥丁在立体电视上看到我军在艾尔‧法西尔行星的挫败，也看到以少胜多击溃我方军舰的人竟然是你。当下我就知道，我们的相遇是宿命。”

    与其说是宿命，杨更觉得是孽缘。

    “后来第一次在亚斯提会战正面交锋，被你毁掉我的胜利。我并不意外你所拥有的才能，反而更让我热血澎湃。如果你避而不见，就在战场上让你无法回回避我的存在。然而两国握手言和，就如你所说。我从此失去了与你一战的机会。”

    金发的年轻人缓缓地诉说着，完美的侧颜一颦一笑都会让全世界的艺术家灵感泉涌，却又担心自己的文采或画工不足以表达莱因哈特的一分风华。

    “我可一点都不期待与阁下交手啊。”杨威利皱了皱鼻子。

    “孰能料到再次相见竟是六年后，而且你根本不记得了。”莱因哈特露出自嘲似的笑容。“我此生第一次被见过之人忘记。”

    杨试图挽回局面，结巴着说：“那完全是我个人的问题，虽然不记得阁下六年前的英勇表现，但之后参与的每一场战役我都研究过。如果是现在的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记阁下的脸。”

    元帅阁下的表情微妙，黑发魔术师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在旁人听来大概不太对劲，但为这种事辩解更不适合。

    杨威利看着自己的鞋尖，心想着自己为何会陷入这种境地，在几万人面前与当年一夜情的对象解释。所幸刚刚已勒令现场摄影机移开，否则空间站里不乏情报人员，光凭唇语兴许就能猜出帝国与同盟的两位最高司令正谈论不合时宜的往事。

    如果年轻元帅如此耿耿于怀，莫非当年是自己借着酒醉勾引了懵懂无知帝国少年？杨通常记得酒醉时的事，但不代表他会记得六年前的一次错误。而且据说罗严克拉姆是个严以律己的人，私生活干净得近乎洁癖，从未传出过任何男女绯闻。虽然不觉得自己有如此的吸引力，但杨威利现在由衷地感到愧疚。

    很快的，立体西洋棋大赛的三十二强出炉，毕典菲尔特毫无悬念地在第一轮被淘汰。略作休息之后，马上进行十六强赛。

    幸而莱因哈特并未再多说，只是专心地观看比赛。杨威利心想，若是金发元帅有心追究，决不会让自己好过。但年轻人并非如此心胸狭隘之人，六年前的事或许只是当做被狗咬了一口，在战场上见真章才是他心所愿吧。

    在十六强赛即将开始之前，缪拉走到莱因哈特与吉尔菲艾斯之间说了几句。金发元帅与红发一级上将猛然站起，一语不发匆匆离开了会场。

    缪拉面露担忧，转头见到杨威利疑惑的脸孔。他走近杨，附在他耳边道：“皇帝陛下驾崩了。”

    黑发魔术师深吸口气。看来又要再生波澜了。他不动声色，这不是他所该关心的事，重要的是如何不让此事影响伊谢尔伦空间站及火星基地的建设。在帝国的旧贵族大多被铲除的状况下，掌握皇位的是何人已经显而易见。罗严克拉姆公爵有两个选择，操控下一任皇帝成为摄/政王，或是改/朝/换/代自己登上至尊之位。

    关于罗严克拉姆公爵的发迹他也略有耳闻，刚崛起时很多人说他不过是个弟凭姐贵的黄毛小子，但短短几年内他靠着功绩一路爬上帝国元帅之位，掌握着国内军/事政/治经济所有实权。如今皇帝的驾崩对他来说，不过是将进程提前罢了。倒是不知道莱因哈特自己有何想法。

    此时，杨威利的通讯器发出哔哔声。

    伊谢尔伦空间站今天全军休假，只留了几个必要人员在操控室值勤，其他非必要的地方都由系统锁上。杨威利身为司令官拥有最高权限，发现中央司令室也上锁，他便道：“开门，司令官覆盖码rk58oy，杨威利。”

    门应声而开。中央司令室占地极广，除了司令官及幕僚使用的操控台及座位，另外还有五十台单人用操作电/脑，连接到伊谢尔伦的所有系统，实时反应司令官的所有指令；环绕三方的大型屏幕足有十二公尺高，加起来近五十公尺宽，作为舷窗功能使用时，即使面对太阳航行也能自行调整入光量。

    司令室中现在毫无人工照明，只凭着落地舷窗外的星海微弱的光芒看出室内物体的些微轮廓。

    “计算机，灯光10%。”

    杨威利走向舷窗前穿着白色披风的人影，心想罗严克拉姆一个人待在乌漆抹黑的司令室里八成是因为伊谢尔伦的系统里没有登录他的权限，毕竟平常走到哪里都有吉尔菲艾斯或者任何侍从为他处理杂事。

    莱因哈特站在舷窗前，背着手凝视透明墙壁外的星空。

    “以后战争应该会扩散到星际吧。”杨威利说道，站在那人旁边。“争夺行星，占领星系，征服银河系。最终谁会成为宇宙的中心？”

    金发的元帅睥睨着眼前的一切，彷佛整个宇宙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无时无刻，莱因哈特在众人眼中都是这副踌躇满志的模样。他形状漂亮的薄唇微启，吐出如乐音般声音：“如果能活到那时候，我也会是推动历史的人。”

    关于这点，杨威利没有任何异议。“我毫不怀疑，阁下的野心与才华并不局限于地球上。”

    “你这是在鼓励我掌权？”

    杨威利搔搔自己的头发，万般无奈道：“在阁下面前，我似乎说什么都会被误解呢。”

    莱因哈特转过身，半长发在空中律动出波光，金色的睫毛半掩着在晦暗的室内看不出颜色的双眸“面对着你，我也变得不像自己了。”

    杨无言以对。莱因哈特转过身，彷若自言自语般地说：“佛瑞德里希四世死了，这个我生平最恨之人，如此轻易地死了。”

    杨威利不感到惊讶，以年轻人的脾性，决不会将靠姐姐平步青云此事视为恩宠而喜悦。

    “我铲除了皇帝身边所有拥戴势力，让他在病中痛苦孤独而死，我却不觉得高兴。高登巴姆王朝已是强弩之末，我一抬手就能轻易地将其摧毁，但为何会感到如此空虚？”

    杨威利淡淡地说：“这时候应该要说些听起来很有哲理但实际上是废话的道理，例如您是为征服而生，或是即便您得胜但无法弥补已失去的。您知道自己所欲所求，也明白自己该做之事，旁人不容置喙。”

    “真是个狡猾的人，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结果也只是要让我一个人解决。”莱因哈特微侧头，毫不避讳地说：“杨提督，你应该明白一旦我登上宝座，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同盟。”

    杨威利摘下白色的帽子，斟酌再三才开口。“等人类脱离地球找到生存之道，过了一段安逸生活之后有余力发动战争，起码也要二三十年后了。那时候我恐怕已经退休，而您正值壮年，大可随您所愿。”

    “你不在乎同盟灭亡？”

    杨抚摸着帽徽，上头刻着代表着自由、民主、进步、公正与平等的五芒星，以及象征胜利及荣耀的月桂叶。国父海尼森在一百多年前宣布成立自由同盟时就秉持着这些理念，并将之绘在国旗上。

    这些概念中唯独缺少和平哪，杨抱着些微遗憾，道：“这世界没有永久的和平，自然国家也可能灭亡。还领着国家薪水的时候，我会尽自己的义务。待我垂垂老矣、力有未逮之时，就交给其他人吧。历史不是一个人写出来的，我也不会自大到说出只要我还在就不会同盟沦陷这种话。”

    莱因哈特的眉毛挑起。他走到杨威利跟前，一手撑在杨身后的屏幕上。“你真是毫无野心，跟六年前一样，只有我一人念念不忘，单方面地执着，而你却表现得毫不在乎，真是太令人心寒了。”

    魔术师不太自然地向后退，两脚磕绊了下。“这……我又冒犯了阁下？抱歉，我没察觉到。”

    若非他的语气听起来相当诚恳，应该会被认为是挑衅吧。杨威利本来就不擅长看场面说话，与自己有关的事更是迟钝。莱因哈特年轻的脸上带着微微的怒气，面对这个人时他深切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你还不清楚我的意思吗？”